爱不用说被误读的大闹天宫与哪吒闹海

2020年12月12日发(作者：纪映锺)

被误读的大闹天宫与哪吒闹海
—浅议中国人心底的反叛精神 前
言：
自古以来，孙悟空和哪吒都是国人口中最广为流传的形象，大闹天宫，哪吒闹海，都 是自
我们儿时就耳熟能详的故事。孙悟空和哪吒这两个形象出现的时间都相对较早，但他 们真正的
广为流传还是在明朝《西游记》 《封神演义》两本神魔小说出版后。可是，我们
印象中的具有反叛精神的孙大圣和不畏强权的哪吒与书中的孙悟空，哪吒形象真的一样 吗？大
闹天宫与哪吒闹海真的表现了反叛精神和不畏强权吗？如果他们被误读了，那么国 人误读的原
因又是什么？
本文愿意从三个方面：孙悟空与哪吒形象的来历与发展（一） 、孙悟空与哪吒真实形
象的分析（二）、为何我们绝大多数人对孙悟空与哪吒的形象认知与实际书中形象不符
（三），去阐述和分析悟空与哪吒被误读的背后，包含着中国人的哪些认知。
一. 孙悟空与哪吒形象的来历与发展
先谈孙悟空，孙悟空的原型至今有四种主流说法：胡适先生提出的孙悟空原形是印度 神猴
哈奴曼；鲁迅先生提出孙悟空原形是中国神话水怪形象无支祁；哈尔滨师范大学中文 系教授张
锦池在研究取经故事流变过程后认为孙悟空的现实原型为《三藏法师传》所载， 玄奘西行最困
难时所收胡人弟子石盘陀；最后一种说法是唐代高僧“释悟空”说。
南宋时期《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中出现的“白衣秀才猴行者”应是吴承恩创造孙悟空 的雏
型。元代是《西游记》成书过程中的重要环节。这一时期除了有《西游记平话》等话 本之外，
戏曲也为《西游记》的成书和完善做出了贡献。如金院本《唐三藏》 、元吴昌龄
《唐三藏西天取经》、元末明初杨景贤《西游记》杂剧等，都为吴承恩最后写定《西游记》
提供了广泛的素材。元代在《西游记》成书过程中的最大贡献是，冲淡取经故事中的宗教 色
彩，增强传统文化的内容，以受众喜闻乐见的形式对《西游记》的文化选择做出规范。
[1]
再谈哪吒，“哪吒”乃汉语复合名词，据《辞海》
（
2106页）
《康熙字典》（115页）
载， 哪指傩，鬼神之偶像；吒为吒
（
异写
）
即叱吒。哪吒，即以傩叱吒驱赶鬼神，有任何任意
即 毫无阻档之威力与战无不胜之意义。哪吒太子早期在佛经就有所记载， “哪吒”是一个异
国语音的名字，也就是说他并不是中国本土所产的。由此可见他本是佛教中的一个神。
到了宋代哪吒信仰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佛教典籍中关于哪吒的记载也日趋渐多。从 唐代
到宋代，有关哪吒的资料却在禅家的公案中常见。随着中国本土文化的吸收，哪吒逐 渐被民间
所接受，并且开始被民间道士信奉。到了元、明时期哪吒形象逐渐进入通俗文学， 元杂剧中哪
吒形象开始活跃，其形象日益丰满，尤其是明代是哪吒形象演变的高峰期，《西 游记》《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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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义》的出现更使哪吒形象的传播达到了巅峰。
二. 孙悟空与哪吒真实形象的分析
我们还是先谈孙悟空，在大部分人看来，孙悟空大闹天宫体现的是一种反叛精神，
如后人改写的《悟空传》里写到：“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要这地，再埋不了 我
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的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难发现，大闹天宫并非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说蟠桃会：大圣即现本相，耳朵里掣出金箍棒，幌一幌，碗来粗细，咄的一声道： “你
是那方怪物，敢大胆偷摘我桃！ ”慌得那七仙女一齐跪下道：“大圣息怒。我等不是妖怪， 乃
王母娘娘差来的七衣仙女，摘取仙桃，大开宝阁，做蟠桃胜会。适至此间，先见了本园 土地等
神，寻大圣不见。我等恐迟了王母懿旨，是以等不得大圣，故先在此摘桃。万望恕 罪。” [2]
仙女们没有仗着自己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人，不但话说得很客气，而且下跪了。猴子问 请
谁，她们报了以大串名字之后： 大圣笑道：“可请我么？ ”仙女道：“不曾听得说。”大
”但是如果我们细看名著，不
圣道：“我乃齐天大圣，就请我老孙做个席尊，有何不可？ ”仙女道： “此是上会旧规，今
会不知如何。”之后，猴子就施法把她们给定住了，然后去盗酒偷丹，扰乱了蟠桃大会。 最关
键的事，这次蟠桃会的嘉宾名单里究竟有没有猴子，原著根本就没有交代。
再说闹天宫：“那小妖慌忙传入道：“大圣，祸事了，祸事了！外面有九个凶神，口称 上
界差来的天神，收降大圣。”那大圣正与七十二洞妖王，并四健将分饮仙酒，一闻此报， 公然
不理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门前是与非。”说不了，一起小妖又跳来道：“那九 个凶
神，恶言泼语，在门前骂战哩！ ”大圣笑道：“莫采他。诗酒且图今日乐，功名休问几 时
成。” [3]
这一段，说的是孙悟空闹了蟠桃会后回到花果山后的事情。如果说让人联想起隋炀帝 那句
“大好头颅，谁当斩之”是过了些。但要说这是看不到前途，放纵狂欢里有绝望悲凉 的意味，
总没什么问题。
直到水帘洞被打破洞门，猴子只好迎战。一交手，九曜星君一触即溃；斗五个天王， 大胜
且众小猴全无损失；战观音的弟子兼托塔天王的儿子惠安行者，再胜。再后来被抓上 天，反而
得了直捣黄龙的机会。于是“不分上下，使铁棒东打西敌，更无一神可挡” 。后
来猴子跟如来佛说，皇帝轮流做，要玉帝把天宫让出来。这信心和野心是一点一点打出来 的，不
像是从来就有的远大志向。[4]
从以上分析，我们不难看出，最开始的天生石猴，孙悟空本身是任性妄为，不顾社会 秩序
的胡乱冲撞。这种行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都是在破坏社会秩序，是一种没有社会责 任感的行
为。
再谈哪吒，哪吒的形象在大众的心目中，大致是一个正直、勇敢、善良、敢于和不良 现象
作斗争的标准小英雄。而实际上哪吒在原著《封神演义》中的的形象，却充满了残忍、 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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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隘、睚眦必报、蛮不讲理。
影视剧里的哪吒闹海是因为龙王强求童男童女，但事实上，封神演义中，哪吒闹海的 起源
仅是因为哪吒洗澡时混天绫搅动了龙宫，龙宫派夜叉出来询问， “夜叉分水，大叫曰：
'那孩子将甚么作怪东西，把河水映红，宫殿摇动？’哪咤回头一看，见水底一物，面如 蓝
靛，发似朱砂，巨口獠牙，手持大斧。哪咤曰： ’你那畜生，是个甚么东西，也说话？
‘夜叉大怒：’吾奉主公点差巡海夜叉，怎骂我是畜生？’分水一跃，跳上岸来，望哪咤 顶
上一斧劈来。” [5]夜叉说的是“那孩子”就和我们今天说“那个小孩”，“那个娃娃”差 不
多，而哪吒张口便是“你那畜生”，
谁被骂肯定都要不高兴，结果哪吒却借故把夜叉打死，三太子上来询问，哪吒却说：
“我乃陈塘关李靖第三子哪咤是也。俺父亲镇守此间，乃一镇之主。我在此避暑洗澡，与 他
无干；他来骂我，我打死了他，也无妨。”大意感觉同今天的“我爸是李刚”一样，于 是又打
死了三太子，注意，三太子在原著里写到， “乃兴云布雨滋生万物正神”，是上天定
下的神仙，本身哪吒就惹事在先，龙王兴师问罪的时候，哪吒却给父母说了一句“我不是 凡夫
俗子，我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弟子。此宝（乾坤圈、混天绫）皆系师父所赐，料 敖光怎的
不得我。”看看，哪吒的意思“法宝是太乙真人给的，你龙王能怎样？”
龙宫的事儿未了，哪吒演习弓箭，没想到乾坤弓、震天箭射死了石矶娘娘的门人碧云 童
子。哪吒父亲李靖带着哪吒上石矶娘娘的骷髅山赔罪，结果哪吒全无赔罪心思，看见洞 里一人
出来就想“打人不过先下手”，于是拎起乾坤圈又打死了彩云童子。
本来你是来赔罪的，结果又伤一命，石矶娘娘当然不干了，要抓哪吒；追着哪吒到了 乾元
山，向太乙真人要人，说话很客气： “道兄，好好把哪吒叫他出来见我，还是好面相
看，万事俱息；若道兄隐护，只恐明珠弹雀，反为不美”
太乙真人怎么说？“哪吒在我洞里，要他出来不难，你只到玉虚宫，见吾掌教老师。 他教
与你，我就与你。哪吒奉御敕钦命出世，辅保明君，非我一己之私”大意是哪吒是奉 玉虚宫敕
命出生去辅佐明君的（打死你两个人算什么） ，你有事去找我师父元始天尊说。
这都是什么逻辑：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的朴素逻辑浑然不顾，制造一个使命至上的原则就 肆意
践踏别人本来的生命权利？所以，哪吒的原本形象实在是个狠辣蛮横的顽童
顺便说一句，哪吒还很爱添油加醋、强词夺理。巡海夜叉李艮见了哪吒总共就说了两 句
话，结果后来死无对质的时候，哪吒就说李艮“百般骂我”，“打死了他，也无妨”。
三. 为何绝大多数人对孙悟空与哪吒的形象认知与实际书中形象不符
从某种情况来看，中国人对大闹天宫与哪吒闹海的误解来自于我们民族内心深处的集 体无
意识。伟大的哲学家荣格认为：“集体无意识”是指人类自原始社会以来世世代代的 普遍性的
心理经验的长期积累，“它既不产生于个人的经验，也不是个人后天获得的，而 是生来就有
的。”荣格认为集体无意识反映了人类在以往历史进化过程中的集体经验。正 是因为这种集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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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识的存在，才导致了我们在读大闹天宫与哪吒闹海时对其故事情节进 行了片面性的解读。
中国古代与西方相比，最大的差别就是人权的丧失，统治者对百姓的教化的痕迹早已 深入
到中国人日常生活中几千年。反溯封建社会，不难想象，封建社会对于人性的压迫， 自由的压
迫已然到了一个程度很深的境界，这时候，出现的孙悟空，哪吒形象，恰恰提供 了国人一个发
泄口。
吴思在解释中国人为什么偏爱武侠时说：“西方男人的幻想可以集中在巨大的财富上， 但
中国的财富很缺乏自卫能力，不那么值得幻想。在一个缺乏安全和秩序的社会里，对获 利能力
的幻想，不如对加害能力的幻想那么具有根本性，那么肆无忌惮所向披靡。这就是 说，对加害
能力和自卫能力的热切幻想，对公平和正义的热切幻想，反映了我们社会的缺 陷。中国的合法
暴力控制者长期失职，因此公正问题格外严重。我们营养不良，我们的社 会有病，所以我们特
别馋这些东西，在幻想中大口吞食这些东西。 ”
悟空，哪吒也其实只是众多武侠中的一员，是“惩恶扬善、明辨是非”的代名词。人 们一
直期盼着悟空，期盼着更多的悟空；期盼着哪吒，期盼着更多的哪吒，为什么？因为 或许这两
个人物创作出来的本体有着种种不完善，但是这些对于长期被压迫的百姓来说， 是可以忽略
的，他们的关注度，早已放在了孙悟空，哪吒和谁相对，天庭或是龙王在某种 意义上代表了正
统的统治势力。长期被压迫、被损害的苦难深重的中国老百姓，对那些敢 于对传统统治者作对
的英雄，向来是景仰的，也希望在条件成熟时，也当一回孙悟空式， 哪吒式的人物，大杀一
回，出一口恶气。孙悟空和哪吒也就自然成为老百姓最喜爱的人物。
结论
：
事实上如今我们赋予孙悟空，赋予哪吒的含义；我们对大闹天宫，对哪吒闹海的理解, 早
已远超出了原著作者欲表达的观点，孙悟空和哪吒这两个形象，早已成为传统中恪守的 大义的
化身。从而我们也了解到了文化的再演绎，最早的文本被一次次赋予新的意义，这 种再创作赋
予了作品新的内涵和积淀。
2016-12-1
[1] 引自《试论孙悟空形象的形成和演变》 张久瑛 2013-10-17
[2] 摘自《西游记》 （明）吴承恩著 华夏出版社，2007年版
[3] 摘自《西游记》 （明）吴承恩著 华夏出版社，2007年版
[4] 参阅《小话西游》刘勃
⑸ 摘自《封神演义》 《第十二回 陈塘关哪咤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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