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論文
鏈接：
/Web/Show/4213
黃帝帛書校讀九則
（首發）
孟繁璞
東南大學人文學院
最近筆者在閱讀馬王堆漢墓帛書老子乙本卷前古佚書過程中略
有心得。試作小文，求備一說。
先行研究參考
了：
魏啟鵬著
《馬王堆漢墓帛書
<
黃帝書
>
箋證》
(
中
華書局
2004)
、沢田多喜男譯注《黄帝四经：马王堆汉墓帛书老子乙
本卷
前古佚书》
（知泉書館
2006
）
、陳鼓應注譯《 黃帝四經今注今譯》
（商務印書館
2007
，
< p>2016重印）
、裘錫圭主編《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
集成（四）
》所收《經法》
《十六經》
《稱》
《道 原》四篇注釋
(
中華書
局
2014)
、余明光著《黃帝四經新注新譯》
（嶽麓書社
2016
）
。
引文從《集成》
，認可度較高通假 字直接標出。
“
[ ]
”內爲帛書
殘去字
推測字，
“
【】
”內爲額外補出字。與《集成》識讀不同者，本< /p>
文於注中稍作說明。
爲便於表述，
马王堆汉墓帛书老子乙本 卷前古佚
收稿日期：
2018
年
1
月
25
日
發佈日期：
2 018
年
1
月
25
日
頁碼：
1/16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論文
鏈接：
/Web/Show/4213
书本文稱作“黃帝帛書”
。
1
.
虛无?（刑
-
形）
，亓（其）裻（寂）冥＝（冥 冥）
，萬物之所
從生。
（
《經法·道法》
，
127
頁）
注：
“裻”
，魏先生識“督”
，取“視”義。沢田、陳、
《集成》三家
識“寂”
，余先生認爲“亓（其）裻”猶言“其中”
，并引《老子》
“其
中有精……其中有信”爲據。
案：
< /p>
“裻（寂）
”字識讀有資於《老子》中一處文字的理解。對應王
< p>弼本《老子》第十六章，各本表述爲：
郭店本：至虛亙也，獸（守）中?也。
帛甲本：至虛極也，守情（靜）表也。
帛乙本：至虛極也，守靜督也。
漢簡本：至虛極，積正督。
王弼本：至虛極，守靜篤。
河上公：致虛極，守靜篤。
傅奕本：致虛極，守靖篤。
景龍碑：致虛極，守靜篤。
收稿日期：
2018
年
1
月
25
日< /p>
發佈日期：
2018
年
1
月
25
日
頁碼：
2/16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論文
鏈接：
/Web/Show/4213
范應元：致虛極，守靜篤。
“篤”字，王弼云
：
“言致虛，物之極篤”
1
，河上公云：
“守清< /p>
静，行笃厚。
”
2
高明先生認爲帛甲“表” 爲“篤”誤字，認爲“
‘極’
和‘篤’是指心靈修煉之最高狀態”
3
，陳鼓應先生看法基本相同，
認爲二者同指“極度、頂點”<
/p>
。
4
本文認爲，
除帛甲與漢簡本用字、< /p>
取義或另有來源外，
所餘
“?”
“督”
“篤”皆爲“裻”通假字。證諸古音，
“?”
“督”
“ 篤”與“裻”
同屬端、
紐覺部，
四字互爲雙聲、
疊韻關係。
通假方面，
“?”
與
“督”
“篤”
，
《說文·
目部》
“督 ”
字，
朱駿聲云
“叚借爲?。
”
《 說文》
：
“?，
讀若篤”
，段注：
“?、篤亦古今字。
”
“督”
“篤”通假亦數見諸文獻，
例如，
《墨子·經說上》
“使人督之”孫詒讓按：
“篤之借字。
”
5
《左
傳·昭公
二十二年》有“司馬督”
，
《漢書·古今人表》作“司馬篤。
”< /p>
6
“裻”與“?”
“督”
“篤”的通假即本 條之論證。
“裻”又通“寧寂”
之“寂”
。
相較各家以“極”
“篤”互訓、
“篤厚”爲說，
“?（督、篤）
”讀
爲“裻（寂）
”
，其與“獸（守）中（沖？）
”又或“守靜”的搭配顯
得更直接。
最後，若郭店本可讀爲“至虛亙（恆）也，獸（守）中（沖？）
收稿日期：
2018
年
1
月
25
日
發佈日期：
2018
年
1
月
25
日
頁碼：
3/16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論文
鏈接：
/Web/Show/4213
?（督
-
裻
-
寂）也”的話，那麼其與上博簡《亙（恆） 先》篇首“亙
（恆）先無又（有）
，
（樸）
、寈（靜）
、虛”似乎有一定的淵源關
係。
2.
三名：一曰“正名一曰（後“一曰”衍）立而偃”
，二曰“倚
名法（廢）而乳（亂）
”
，三曰“強主烕（滅）而无名”
。
（
《論》
，
141
頁）
注：
“立”
字，
《集成》識“位”
，本文不作改動。
“倚名”
，沢田、
《集成》等據《管子》的《樞言》
“名正則治 ，
名倚則亂”
，
《白心》
“正名自治，< /p>
奇名自廢”
（據王念孫校改）
，
《申子·
< p>大
體》
“其名正則天下治……其名倚而天下亂”
，< /p>
《韓非子·揚權》
“名正
物定，名倚物徙”爲說，認爲指的
是“名實不符”之名。例如，
“倚
名法（廢）而乳（亂）
”陳先生釋作：
“謂形名不正，名實不符”
。
案：
《管子·白心》等文獻中的“奇名”
、
“名倚”之名所指確是“名
實不符”之名，但用來釋此“倚
名”並不合適。
序讀可知，
“三名”指的都是“既定事 物”一旦有所偏斜，就會
導致某種負面的狀況。如此一來，既然“正名”和“強主”若分
別出
收稿日期：
2018
年
1
< p>月25
日
發佈日期：
201 8
年
1
月
25
日
頁碼：
4/16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論文
鏈接：
/Web/Show/4213
現“立
而偃”和“烕（滅）而无名”的情況是在期許之外，那麼原本
“名實不副”的“倚名”<
/p>
，其“法（廢）而乳（亂）
”則無從說起。
本文認爲，
此
“倚名”
從名實關係角度論之，
實 同屬
“名實相副”
。
只是此處“倚名”是與“正名”在分
工意義上的用例，指的是帛書中
提到的“不宵（肖）
”
“ 五邪”等。也就是《道法》
“賢、不宵（肖）
不相放（倣？
/
妨？）
”
、
《君正》
“賢、不 宵（肖）有別殹”
“賢、不宵
（肖）衰也”之義。這就可以解釋爲何“倚
名”若“法（廢）
”則謂
之“乳（亂）
”了。
< p>
3.
是故爲人主者，時
三樂，毋
（亂）民功，毋逆天時。然則
五穀溜孰（熟）
，民
[
乃
]
番（蕃）兹（滋）
。
（
《十六經·觀》
，
152
頁）
注：
其中出現的
“然則”
，
魏、
陳等各家未作討論。
沢田先生釋爲
“然
らば則ち”
，即“若那樣的話就……”
。另外，< /p>
《國語·越語下》對應
的“時節三樂，不亂民功，不逆天時，五穀睦熟，民
乃蕃滋，君臣上
下交得其志”表述中無“然則”字樣。
案：
前後句爲因果關係，
“然 則”
之前的內容是其後
“五穀溜孰
（熟）
，
民
[
乃
]
番（蕃）兹（滋）
”原因。
《馬氏文通》釋“然則”爲：
“則”
收稿日期：
2018
年
1
月
25< /p>
日
發佈日期：
2018
年
1
月
25
日
頁碼：
5/16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論文
鏈接：
/Web/Show/4213
是承“
轉捩連字”
“然”而“另推事理”
7
，未提到“然則”有“承接< /p>
連字”用法。依文義而論，此處的“然則”可能是“然後”之誤。
4.
怒者血氣也，
爭者外脂
（肌）
膚也。
怒若不發浸廪，
是爲癕疽。
后（苟）能去四者，
枯骨何能爭矣。
（
《五正》
，
155
頁）
注：
“后”依文義讀作“苟”
8
。
“枯骨何能爭矣”句，魏、
《集成》二家未有申說。沢田先生無
< br>注，譯文則寫作“何ぞ”
，取義“任何的”
“無論怎樣的”
9
。陳先生
釋“如何”
，全句譯爲：
“如 果能夠去掉血、氣、脂、膚這四個東西，
就會形如枯骨，又如何能夠再發怒和鬥爭呢？”
案：
“枯骨何能爭矣”句
末既爲“矣”
，則句子表感歎、確認。若視
爲疑問句於義稍感不安。此判
“何”通“蓋”
，表推量。
“何”
“蓋 ”旁紐雙聲，對轉疊韻，存在通假條件。如此一來，
引文中阉冄並不是說黃帝若爲枯骨（
之貌）
“又如何能夠再發怒和鬥
爭呢？”而是認爲黃帝只有首先“深伏於
淵，以求內?（刑
-
型？）
”
，
< br>直至達到“枯骨”狀態，此時“何（蓋）能爭矣”
（不過“四者”所
指尚不明確）
。這也呼應了隨後“黃帝於是辤（辞）亓（其）國、夫
收
稿日期：
2018
年
1
月
25
日
發佈日期：
2018
年
< p>1月
25
日
頁碼：
6/16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論文
鏈接：
/Web/Show/4213
＝（大
夫）
，上於博望之山，談（恬？
/
淡？）卧三年以自求也”的內< /p>
容。
5.
天道環【周】
，於人反爲之客。爭（靜）作得時，天地與之，
爭不衰，時
（靜） 不
（靜）
，國家不定。可作不作，天稽環周，
人反爲之<
/p>
[
客
]
。
靜作得時，
天地與之，
靜作失時，
天地奪之。
（
《姓爭》
，
162
頁）
注：
首句“周”字據高亨說補出
10
；引文標點從《集成》
。
陳鼓應先生注意到段落有疑：
“爭（靜）作得
時，天地與之”
，此二句疑爲衍文，當刪。其證
有三。下文“天稽環周，
人反爲之客
即是緊承此處的“天道環周，
於人反爲之客<
/p>
而說的，中間不當橫插此二句。其證一。再下句“靜
作得時
，天地與之；靜作失時，天地奪之
四句整齊相對，意思完整。
此處贅出此二句，顯系抄誤。其證二。下文有“爭不衰
，此處的“爭
作得時”顯系涉之而衍。其證三。
又按：也可能下面的
“靜作得時，天地與之”爲衍文。此處“靜
作得時，天地與之
地奪之”是說明“人反爲之客”的。
11
收稿日期：
2018
年
< p>1月
25
日
發佈日期：
2018
年
1
月
25
日
頁碼：
7/16
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論文
鏈接：
/Web/Show/4213
案：
引文標點有誤；“可作不作”後有奪文。
“天
道環【周】
，於人反爲之客”與“天稽環周，人反爲之
[
客
]
”
之後文段皆自洽。目前問題在於，
“天稽環 周，人反爲之
[
客
]
”完整
表達了“靜作得時”與“靜作失時”兩種情況，而“天道環【周】
，
於
人反爲之客”之後的內容則沒有構成完整的對應關係。
首先可以明確的
是，作者視“靜”與“作”爲百姓生活的兩種基
本行爲（
《姓爭》又稱“ 居”
“動作”
）
，不存在優劣之別。如此一來，
< br>在“爭（靜）作得時”之後出現的“
（靜）
”與“作”的內容當爲
對應出現。然而，引文在表述了“時
（靜）不
（靜）
，國家不定”
之後，隨後僅出現“可作不作”四字便接上了“天稽環周，人反爲之
[
客]”。
對此，陳先生的分析中
提出了兩種可能，一爲“天道環【周】
，
於人反爲之客”中的“爭（靜）
作得時，天地與之”衍，二爲“天稽
環周，人反爲之
[
客
]
”中的“靜作得時，天地與之”衍。不過在其提
出的證
據中，前一種無法說明“可作不作”與“天稽環周，人反爲之
[
客]”突 兀的接續關係。
后一種則在前一問題未解決的情況下，
又將
後者“靜作得時”與“靜作失時”原本合理對應句式刪減爲只剩“靜
收稿日期：
2018
年
1
月
25
日< /p>
發佈日期：
2018
年
1
月
25
日
頁碼：
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