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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委屈再版
————陈之藩
①记得在小学的时候．每星期有作文课。国文教师除了在作文
卷上有批语外，还把全班
的作文排好了名次，当堂唱名发还。如名次排在后面，显得非常
难堪，于是大家对作文都很
努力。我本来就喜欢作文，再加上努力，所以作文发还时，常
是名字在前几名之中。
②一次作文，题目是
“
北风
”
还是
“
春风
”
我已记不清了，作完后自己很得意。当时觉得下
星期发还时，我一定是在前几名
之中。没有想到，不仅前几名没有我，甚至中间也没有，而
是排在最后一个。我根本不明
白是怎么回事了。
③下了课，去问国文老师？老师说：
“
这不像你这个小学生作的，一定是抄自什么杂志上
的。
”
我惊讶得不得了。我说：
“
确实是我作的。
”< /p>
老师说：
“
你不可能作这么好。你是抄的。
你如果说你不是抄的，拿出证明来！
”
我反抗也无从反抗起，委屈地哭了一场。< /p>
④小时候的多少事情，现在儿乎都忘了，唯独这次所受的委屈，总是记得
清清楚楚。
⑤事情竟然无独有偶，我在大学三年级时，又出现了一次类
似的事。那是考交流电路的
课，有一道最低还是最高劝率的问题，教授所讲过的是用微积
分求最大或最小的方法。我在
考试时，嫌那个方法麻烦，竟异想天开？用几何作圆，利用
切线的关系，找出答案来。那一
次考试，我又是很得意，却没有想列这一题竟然得了零分
。
——
教授说我不会微积分；而这
个几何方法呢，一定是
从别处抄来的。于是我在小学所受的委屈再版了一次。
⑥时光流水似的
逝去，我在美国当了教授，又遇到一次类似的事，不过我扮演的不是学
生，而是教师的角
色。
⑦有一个美国学生提交一篇学期论文。当作期末考试。我翻来覆去
地看他这篇论文，发
现不仅风格清新，而且创新满纸，令人不能相信是一个大学生所作。
⑧我很自然地怀疑他是从什么地方抄来的。问题就这么极端：如果是抄
来的，只有给不
及格；如果不是抄来的，那就太好了。我到图书馆查了两天最新到的期刊
，看看有无类似的
东西却不得要领。于是请教一位同事，问他该怎么办。
⑨我这位同事对我提出的问题，倒显得有些惊异。他说：
“
如果你不能查出你的学生是抄
来的，你就不能说他是抄来的。你的学生并没有义务去证
明他不是抄来的，这是罗马法的精
神。文明与野蛮的分际，就在这么细微的差别上。我觉
得这是常识，你却觉得这是个问题，
好奇怪！
”
我不禁一 怔：幸亏同事提醒，否则，那种委屈又会再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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